第2章 事到如今我的罪孽还数的清吗

　　公开处刑最差有一半的成功率，且成功率可以人为提升到100％；
　　成功的收益很大；
　　还可以构陷任何人，轻而易举就能扳倒共同体内反对党的首脑人物！
　　这样的扈从，不用还有道理吗？
　　左昌自从得到血蔷薇之后就把她当成左膀右臂，哪怕她数值低，也精心培育，从游戏初期一直用到游戏中后期。
　　他还记得，在他的共同体升到“1555”时，内外交困，稳定度极低不满度奇高，政令无法推行，街上天天游行。
　　为了突破困境，即便公开处刑的失败率有50％，他还是让血蔷薇出马制作冤案，试图挽回局势——
　　失败！
　　眼看着就要死档，没想到峰回路转，绝处逢生。
　　将一个共同体从99999带到1555，非常不容易。
　　遭受弹劾期间，部下们左右一看，都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，还是要让“天王大将军”——左昌的游戏ID——来领导大家。
　　可是有些奸臣佞臣，必须铲除。
　　首当其冲的，就是这个血蔷薇！
　　她是什么人啊？
　　残忍无情，嚣张跋扈，陷害忠良，滥杀无辜！
　　一个低贱的秘密警察，杀了多少国之栋梁！
　　一个交易，摆到左昌面前：
　　【你的大臣们愿意恢复你的权力，再次为你效命，但他们提出要求：绞死血蔷薇。】
　　【他们派来代表和你谈判，你……】
　　【1，拒绝。游戏结束。】
　　【2，杀死血蔷薇。你有多依赖血蔷薇，你的臣民们就有多憎恨她。选择此项，你将得到前所未有支持和赞誉，共同体内再无反对党，臣民空前团结；但跟随你的扈从将为此心寒，兔死狗烹，鸟尽弓藏，不外如是，你所有扈从的忠诚度下降20点。】
　　【3，流放血蔷薇。你退让了，你选择流放血蔷薇，承诺永不再用。选择此项，共同体的各项数值回归正常水平。】
　　左昌选了第三项。
　　读档没有太大的意义，当时情况很糟糕，通常手段很难让共同体各项数值回归正常水平。
　　至于为什么不选第二个……
　　左昌没有深思。
　　他当时只是在玩游戏，没有那么多思考。
　　现在——
　　“我会不会碰到她啊？”
　　左昌莫名心想，又很快摇头。
　　“我坐在电脑前干的事，和现在有什么关系？如果我在游戏中的操作都是‘事实’，那太吓人了……光是我直接下令处死的，都有几百人了吧？”
　　而且，和天神的最后决战左昌输了。
　　如果那些都是事实，他现在怎么还活着？
　　挤破人群，无视掮客的招揽，左昌迈过城门，正式进入眼前的城市。
　　城门之后，是一个仔细铺着方砖的大广场。
　　圆形的喷泉周围有白鸽停驻，一座十米高的黑色石雕矗立在前，左昌眯着眼看，觉得这雕像有点眼熟。
　　“妈妈妈妈，你看那个哥哥。”
　　稚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，左昌低头，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指着他，对身边一个妇人说道：“那个哥哥和天王大将军的雕像好像啊！”
　　等、等等……
　　天王大将军的雕像？！
　　左昌复又抬头，瞪大眼睛端详。
　　不怎么像。
　　只能说隐约有点像，细节有很大的出入。
　　不过“天王大将军”——
　　这是他的游戏ID啊！
　　左昌走向妇人，说道：“请问一下，这是天王大将军的雕像？”
　　妇人一怔，笑道：“是的。天王城的城主非常崇拜天王将军。他想像天王将军一样，带领共同体冲击个位数，迎战天神！所以，他造了这座雕像，供人观瞻。”
　　左昌听了，心中波澜不定。
　　他问道：“天王将军那么残忍的统治者，也有人崇拜啊？我听说他穷兵黩武，统治末期把农田改药田，饿死了几十万人。”
　　妇人有些不安。
　　她左右看了看，小声说道：“这话可不敢说！天王将军视人命如草芥，这大家都知道，可是他也是有魄力的人，威名和恶名同样显赫，很多野心家将他视为偶像，也有无数学者赞美他敢于反抗的品德！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造孽啊！
　　左昌回想起自己在游戏中的种种操作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　　没人告诉他那不是游戏！
　　现在怎么办？
　　他在游戏中走的是暴君路线，一切以效率为最优先。
　　在他的残酷统治下，光是为了建造升级共同体必须的“奇观”，累死在建筑工地的劳工就接近一百万啊！
　　一百万亡魂……
　　这晚上还能睡吗？
　　妇人看左昌面色煞白，问道：“先生，你怎么了？”
　　“没……没事，我头晕。”
　　“头晕？”
　　左昌局促不安，两手都不知道放哪，“那个……女士，你怎么看待天王将军？”
　　妇人又左右一看，小声道：“他是个暴君！恶魔！不折不扣的杀人狂，该杀千刀的万人屠！”
　　暴君，恶魔……
　　杀人狂……
　　万人屠……
　　妇人短促有力的评价，在左昌耳边不断回荡。
　　左昌强自镇定，问道：“天王将军死了吧？”
　　“据说是死了，也有说是失踪了。唯一可以确认的是，天王将军一手打造的共同体已经四分五裂，他现在就算是露面也无济于事，再也不会是以前那个‘万胜将军’、‘屠夫皇帝’了。”
　　“……那是多久前的事？天王将军什么时候消失的？”
　　这也不知道？
　　妇人看了左昌几眼，心下狐疑：“一年前的事——呃！”
　　她一声惊呼，打断了自己的话语。
　　恐惧浮现在每个毛孔上，她惊恐的瞪大眼睛，突然一把抱起脚边的小女孩，玩命奔跑！
　　啪唧！
　　她穿着短高跟，没跑几步就跌倒在地。
　　膝盖和手肘摔在石砖上，磕出了血。
　　广场上的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，一人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另一人阴恻恻的笑着：“怎么了？嘿嘿！敢在天王城议论天王将军的不是，不要命了！她以为说的小声就没事，可她难道不知道，天王将军昔日爱将‘血蔷薇’监听全城，只要触发关键词就会被她捕捉到，这女人全家都要死了！也不知道哪个男人这么倒霉，娶了这么个破户灭门的灾星！”
　　先前问话那人一怔，惊道：“不会吧？！”
　　另一人摇着头，转身说道：“我们走吧！血蔷薇办事，闲人回避，免受无妄之灾！”
　　原本人声鼎沸的广场上，瞬息间空无一人，连在喷泉边上徘徊的白鸽都扑楞着翅膀飞走。
　　妇人怀中的小女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，哇哇大哭。
　　妇人不顾痛疼，挣扎起身，仓惶逃窜还不忘回头去看——
　　她的眼里，只有绝望。
　　左昌意识到了什么，转头看去。
　　炫目的阳光落下，在女子金色的长发上氤氲出朦胧的光彩。她怔怔呆立，血红的双瞳微微发颤，不敢置信的直视左昌。
　　左昌看着她挂在腰上带刺的黑色长鞭，认出这是他曾经送给血蔷薇的礼物。
　　鞭打目标时施加极致痛楚，让灵魂都发颤的“汲魂刑鞭”。
　　他稍显冷淡的看着她，说道：“血蔷薇，你还记得我吗？”
　　“天王将军……”
　　女子牵起唇角，好像想笑。但在笑容绽放之前，眼泪抢先流出，簌簌落下。
　　她泣不成声，胡乱擦了两下，却怎么都擦不干净。
　　她哽咽着，做了好几次深呼吸，努力平复胸中激动。
　　然后——
　　她昂首挺胸，站得笔直，干净利落的行礼：“将军，前，安全保卫局首席血蔷薇，时刻准备为您献身！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左昌微微一怔，很快露出微笑。
　　在游戏中将血蔷薇设置为看板娘，每一次回到大厅，她的立绘、她的台词，就是现在这样。
　　当然。
　　那时候没有“前”，只是安全保卫局首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