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十二章 未卜先知

　　今晚的繁星很闪亮，没有厚重的灰霾遮蔽天空。
　　可能是人类活动减少的缘故，战争之后的世界，确实比战争前的世界更干净了些。
　　机械族的日常生产与活动，几乎全靠灵能这一种能源，不会产生太多废气或者别的污染物。
　　在二十多年前，灵能刚刚被推广开的时候，有一个推广噱头就是“清洁能源”。
　　只要使用灵能，污染问题就能被解决，世界会变得更美好。
　　那时候的人们大概想不到——
　　灵能确实把这颗星球的污染解决了，只不过是直接把污染问题的源头，即人类，用暴力方式解决了。
　　“快十二点了，指挥官该不会是被那外星系统骗了吧？”
　　章方盯着深不见底的裂隙，心里忧虑越来越多。
　　“指挥官向来谨慎，杀个虫子都得暗中观察几天，这次怎么会这么急？”
　　熊威也急，他可承受不起失去苏夏的后果，焦虑地问：“章先生，那个外星生命口中的‘欧洛克公司’，在龙城有记载吗？”
　　“没有，毫无记载。”
　　在龙城多年的学习生涯中，章方从未在任何战后的资料文件上看到过这个公司。
　　战前资料文件里，倒是有许多带有“欧洛克”这三个字的文件，有人名，有城市名，但那些全都已经在战争中消散了。
　　当时间来到午夜十二点那一刻，章方心里的不安到了极致，打算让舒老板的小机器人强行下去瞅瞅。
　　就在这时，裂隙里终于传出了声音。
　　“放心，一切正常。”
　　是苏夏的声音，听起来很平稳。
　　但外面的众人并未放松警惕，他们担心那外星系统会模仿苏夏的声音，将他们骗下去。
　　这种模仿技术，早在战争前就已经成熟了，只是没有被大面积应用。
　　“指挥官，是你吗？”站在裂隙前，熊威大声询问。
　　“是我。”
　　随着苏夏的声音传出，裂隙深处的光芒又一次亮起，暗红色一片，看上去很邪异。
　　苏夏穿上一个简略的喷气背包，将其启动，伴随嗡的一声，整个人原地起飞，冲出深渊，回到地表。
　　见到他本人后，众人才放下心来，急急围了上去。
　　“指挥官，里面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　　“还有活着的外星生命吗？”
　　“这艘飞船还能不能重新启动？”
　　“那个叫哈尔的AI是否会配合我们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章方与另外几个研究人员是最想知道答案的，他们此前已经在裂隙外研究了好几天了始终没有进展。
　　苏夏面带微笑，双手压了压，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。
　　他控制喷气背包，缓缓降落在裂隙边缘。
　　随后，他取出一个很小的银灰色圆盘状机械设备，将其稳稳放在草地上，按下中间的开关。
　　“咔——”
　　圆盘中心一圈骤然亮起，光芒依旧是暗红色，投射出一连串光线，在空中交织出哈尔的红点模样。
　　这是哈尔的便携移动载体，可以被随身携带。
　　“你们好。”哈尔声音平缓，对众人说：“你们是舰长大人的朋友，已经被我纳入友好名单，接下来可以随意进出残骸内部。”
　　“舰长大人？”
　　章方愣了愣，对哈尔还是有点戒备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。
　　这艘飞船都坠毁很多年了吧，舰长居然还活着？
　　他们又怎么会是朋友？
　　不对……
　　他眼皮一抖，透过哈尔那半透明的红色身体，看到了后面微笑的苏夏。
　　章方浑身一颤，深吸了好几口气，忍不住开口询问：“指挥官，你……你成了下面那艘飞船的船长？”
　　“运气好而已。”
　　苏夏轻轻点头，表现得很淡然。
　　听到这肯定的回答，章方脑瓜子嗡嗡的，忽然感觉自己可能在见证一个传说的诞生。
　　能得到外星文明的认可，这就说明，苏夏的一部分上限，已经超出了这颗星球的顶尖范围。
　　“指挥官……舰长？”
　　熊威与另外几个研究人员也反应过来了，一个个目瞪口呆，直愣愣地盯着苏夏，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。
　　那震撼的目光，像是在围观一个外星人。
　　苏夏才下去多久？
　　也就一个多小时吧？
　　这就成了舰长？
　　“淡定，正常操作而已。”苏夏笑了笑，仿佛只是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小事，丝毫没放在心上。
　　“啪！”
　　章方忽然猛地一拍脑门，懊悔地说：“早知道就不通知龙城那边了，那些人过几天到来，只会让这里变得更混乱。”
　　“没事，他们来就来吧，章先生你也是一片好心。”
　　苏夏笑着回复，反正龙城那些家伙也不知道新驻地的地址，主动权还在这边。
　　章方暗叹一声，只怪自己太着急了。
　　龙城那边还在给他发消息，一直要求他把新驻地的具体位置给出来，在消息中不止一次贬低绿洲营地这边的科研技术。
　　他的老师史司石也在给他发消息，消息里，那老头多次对苏夏表示不满。
　　在史司石的描述中，苏夏就是个做事急躁，不考虑后果，文化水平低，目光短浅且极度自私自利的人。
　　可那老家伙不知道的是，苏夏已经拿到了飞船的控制权。
　　“唉……”
　　章方想到自己老师与苏夏的矛盾，犹豫再三，终究没有把这消息发出去。
　　夹在中间做人，让他感觉十分难受。
　　更让他难受的是，两边分明都是人族，在如今这种困难的局势下，本应该一致对外的。
　　“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，章先生也别往心里去。”苏夏一眼就看出这家伙在想什么，笑着对章方以及其余人说：“先下去看看吧，我知道你们都等了很久了。”
　　“是，指挥官说得对……”
　　章方暗叹几声，有人的地方确实就有斗争，但绿洲营地里却一片祥和。
　　这里没有争权夺利的事，哪怕蓝光与白马等人的实力比熊威强，他们也只想带好各自的小组织，从未想过夺取绿洲营地的控制权。
　　带着复杂的心情，章方穿上一套喷气背包，在苏夏的指示下飞入裂隙中。
　　熊威等人紧随其后，心情激动，缓缓降落在下方那条弯曲的走廊上。
　　“这是一艘探索舰，二十多年前坠毁的，这条走廊尽头的另一端通向散热舱，散热舱后面则是能源舱，只不过一部分能源舱在当年的解体中跟其余残骸坠毁在了别的地方……”
　　“而走廊这一端，则通向生活舱，诸位请跟我来。”
　　苏夏也只是第二次来，却已经对这艘飞船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，担任起了解说的职责。
　　他带着众人，进入第一个舱室，也就是当年船员们锻炼的区域。
　　熊威等人惊叹地望着周围，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，小心翼翼地触碰每一寸空间，一边走一边拍照记录。
　　这些家伙做事更严谨。
　　只是在第一个舱室，他们就停留了小半个小时，不断收集舱内的各种物品，甚至连死人的骨头都没放过。
　　“常年在太空中航行，或许会导致骨质流失，这些船员的骨骼很有研究价值。”其中一个研究人员对苏夏这样解释，同样也是在对哈尔解释。
　　哈尔倒是没什么表示的，现在苏夏是舰长，只要苏夏同意，他就同意。
　　事实上，对于这颗星球的研究人员而言，只要是上过太空的，哪怕是一堆泥土，都有研究价值。
　　时间缓缓来到凌晨四点。
　　磨蹭的一群人来到了虚拟战斗体验舱。
　　一听说能体验外星战场，熊威等人都跃跃欲试，立即表示想去体验一下。
　　“地狱战场不太友好，熊先生你们可以从最初的普通战场开始。”
　　苏夏为他们开放了其余模拟房间的权限，在他们穿戴模拟设备的时候，提醒了一些注意事项。
　　熊威他们听得很仔细，牢牢记住了“地狱战场”这四个字。
　　没多久，这些家伙就一个个灰头土脸地结束了模拟。
　　看他们那样子，肯定是去尝试了地狱战场，然后体验了一次或者多次光速去世。
　　“除了战役模式，其余模拟模式到是不错，比如说单人模拟。”熊威想到了模拟系统的用处，“营地里，还有许多年轻人没怎么用过枪械武器，让他们进来训练，可以帮他们快速适应……”
　　“嗯，熊先生说得不错。”
　　苏夏体验过单人训练模式，也想到过这点。
　　只是这片残骸里的体验房间太少了，也就这一个舱室，总共十六个小房间，每个人能分配的训练时间并不多。
　　接下来由哈尔带领熊威他们继续浏览，而苏夏则留在了模拟舱内。
　　他需要尽快得到三个“S”级的评价，然后弄到那套六阶机甲。
　　现阶段，实力依旧是最重要的。
　　苏夏进入第一个体验房间，走上中心圆台，深呼吸几口调整状态，任由周围的金属机械臂控制装备穿戴在自己身上。
　　【星级大镖客，欢迎回来】
　　【检测到你上次的模拟经历为“地狱战场·天国之战”，是否要直接开始“天国之战”的模拟？】
　　这系统还挺方便，苏夏直接点击【是】，眼前顿时一暗。
　　【地狱战场·天国之战加载中……】
　　【……】
　　过了一会，失重感出现，身体在急速下坠时承受的压力同样出现。
　　苍白的光线透过空间舱的观察窗挤进舱内，照耀在每个年轻士兵的面庞上，让他们脸上的汗珠与紧张清晰可见。
　　战争，永远是让年轻人感到热血又畏惧的一个词汇。
　　苏夏不免想到了地球那边的情况。
　　距离上一次世界之战，已经过去八十多年了。
　　根据哈尔的说法，如果低级文明无法进入星空时代，资源越来越紧张，终有一天会爆发毁灭性的战争。
　　下一次世界之战还会远吗？
　　“嗡——”
　　反推发动机启动，焰火炽热，空降舱减速，失重感与压力骤然一轻。
　　按照上一次的做法，苏夏再次吩咐舱内的队员跟他一起行动，连时间都掐得恰到好处，又一次打退了虫子的攻击。
　　在前往集合点的路上，碰到第二个完整空降舱时，苏夏直接一发手雷丢过去，把几个队友都看懵了。
　　“轰隆！”
　　爆炸声震耳欲聋，整个空间舱都颤抖了一下，舱内传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声。
　　那些寄生尸体的虫子还没来得及爬出来，它们在尸体后面绑着的烈性炸药就导致了连环爆炸。
　　整个空间舱在一连串的爆炸中严重变形，四分五裂，舱内的血肉糊得到处都是，给人一股老式科幻恐怖片的既视感。
　　被炸成了碎渣，生命力再怎么顽强也不可能活下来了。
　　“是虫子！”
　　听到那些嘶吼的声音，其余队友的脸都白了，尤其是队长。
　　如果不是苏夏拦着，他本打算进去搜寻有用的物资。
　　一想到那可能出现的结果，他就冷汗涔涔，心里止不住后怕，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。
　　“这些可怕的虫族生物，真是防不胜防。”队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，“当初教官说得对，对上虫族，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。”
　　“虫子知道我们会查看完整的空降舱，这是换位思考吗？”
　　“没想到它们智力这么高，早知道就该在模拟系统里多和虫子对战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哪怕经过完整的训练，还有大量模拟，多数士兵对虫子的印象，也依旧停留在“智力低下”、“繁殖力强”这些固有的印象上。
　　经过这次事件，小队里的队员们更谨慎了，随时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情况，颇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。
　　队伍重新出发后，队长对苏夏表达谢意：“多谢了，救命之恩，无以为报。”
　　“没事。”
　　“话说，你怎么会知道这空间舱里有虫子？”队长问出了心中的疑虑。
　　另一个小队成员也问道：“对啊，兄弟，在搜索第一个空间舱的时候，你没有拦着队长，是因为你知道里面没有虫子吗？”
　　“你该不会能未卜先知吧？”
　　“我听说某些灵能天赋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，但你跟我们分到一组，多半也没有灵能……”
　　队员们都有疑惑，从一开始到现在，苏夏的表现实在是太诡异了。
　　无论是降落后应对突然袭击，还是这一次引爆空间舱，他就像是知道每一个危险的地方，并且据此作出应对。
　　这感觉，就跟游戏回档一模一样。
　　其中一个队员想了想，说：“在帝国的模拟战斗系统里，我也能作出这种预判，那是因为我已经在那些危险死过一次了。”
　　“等等……我们该不会是某个模拟系统中的虚拟角色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