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三十四章 两道

　　血云翻滚。
　　“滚！”
　　双头四臂巨人手持长枪，在云上钻出一眼硕大血洞。接着两记雪白长刀扫过，血云又被砍出两道百丈刀口。
　　云层深处，群妖撕扯。
　　半凤、半麟、寐鲵、金蛟、雪驴、白象、猴枭……上百头妖兽围杀四臂巨人，砍、咬、撕、踢、撞、爪等等，各种神通落下，打出璀璨白光，以及一道道细微裂痕。
　　“呼！”
　　一阵风吹过，血洞、刀口迅速愈合，再次把四臂巨人裹在云内。
　　“出来！”
　　四臂巨人张口怒吼，长枪翻飞如星、长刀泼洒似光，眨眼间血云变得七零八落，好似一片烂布。
　　“哈哈……”
　　卢通的笑声响起。
　　血云迅速恢复，再次裹住四臂巨人。
　　一团浓郁血云堆积，形成一张宽过百丈的巨口，口内“獠牙”森森，有火焰、金爪、毒囊等。
　　巨口朝四臂巨人的头颅咬去。
　　“轰！嗞……”
　　连绵异响中，四臂巨人的半个头颅陷入巨口，浓郁白光开始急速闪烁。
　　悄无声息间，一柄黑色拂尘扫过，巨口的獠牙间散出一捧浓郁黑暗，好似血口喷吐黑烟。
　　“疙铮！”
　　白光骤然黯淡，四臂巨人的头颅轰然破碎。
　　下一瞬，遍布浑身上下的裂纹连成一整片，三百丈高的巨人轰然溃散，一个白衣青年从中跌落。
　　半凤飞舞、半麟纵跳、寐鲵游走、金蛟翻腾……
　　上百头异兽一起围杀过去。
　　白衣青年脸色苍白，举起手中长枪，吼道：“分身！幻形！四奇玄变！”
　　刹那间一人变两人，两人变四人，四人接着变化，分别变作双头四臂、半人半云、无面白衣人、月头人身。
　　“杀！”
　　四人一起纵身而起，半人半云的遁速极快，拖出一道云雾，在群妖间四面突围。
　　卢通念头微动。
　　铁瘤蛟游走而出，蛟域展开，铁瘤中散出一股股拉扯力道。
　　接着半麟、半凤一起围剿过去。
　　“嘭！”
　　半麟踏碎玉阶，拦在半人半云，一腿踢出，半云半人瞬间散成一滩无色水迹。
　　另一边，金蛟、银冠蛟、猴枭分别缠住一具身躯，其余没有分魂坐镇的众妖，在血云驱使下，在周围木木愣愣地牵制。
　　一息后双头四臂被金蛟一爪捏碎。
　　血云内，仅剩下无面白衣人、月头人靠在一起，祭出一团团白金火焰，以及一轮圆月般的飞剑。
　　火焰极烫，轻易烫穿金蛟的鳞甲；
　　飞剑极快，轻松斩去猴枭的头颅。
　　可是每次得手不足一息，随着血灵流出，金蛟、猴枭等迅速恢复全盛。
　　“卢通！有种出来一决生死！”
　　“好。”
　　两具身躯定了一瞬，同时仰起头。
　　天上，卢通缓缓走出，掌中托着一枚紫珠，紫珠飞出，血云、群妖纷纷染成紫色，其中闪烁着无数道火焰、金光、黑烟等纹路。
　　无面白衣人、月头人对视一眼，一起纵身而起。
　　一轮圆月斩出。
　　青蒙蒙的飞剑，犹如一池秋水。
　　卢通探出手掌，掌心血肉鼓胀，浮出一枚紫瘤，瘤上凹凸不平，表面堆叠着火羽、黑鳞、金鳞、象皮……
　　“噌！”
　　飞剑切入掌心，洞穿一层层鳞甲、皮肉后，卡在紫瘤中央无法动弹。
　　卢通五指合拢。
　　手指落下，指尖钻出一枚枚鹰勾，勾上裹着金银、蓝紫，缠着几道雷电，一起扣在飞剑上。
　　“吱……”
　　飞剑缓缓凹陷，僵持半息后，崩裂成数十片碎刃。
　　卢通随手一甩。
　　掌心飞出一捧火羽，裹着碎刃朝白衣人、月头人一起杀去。
　　“衣阳授玄变！”
　　白衣人迅速膨胀，化作百丈大小，浑身燃起无数道火焰，好似一座火山迎头撞向卢通。
　　“来得好！”
　　卢通举起拳头。
　　碗口大的拳头吞噬滚滚紫气，眨眼间变成十丈大小，接着半凤、半麟等纷纷落下，附在拳头上，拳头又变作百丈大小。
　　“呼！”
　　拳头落下，掀起一道狂风。
　　拳头、火山撞在一起，一瞬间的宁静后，无数火蛇游走，把方圆数里内变成一片火海。
　　“西阴授玄变！”
　　火海中一轮明月升起。
　　浑圆月轮，白中泛青、青中透白，洒下一片温柔亮光，把火海切成两半。
　　“去！”
　　明月一闪而过。
　　最高处一个头颅跌落，接着月光再次闪过，人头也一分为二。
　　一个白衣青年从火焰中走出，看着正在坠落的头颅，笑意还未绽开，眼神瞬间一变，四面环顾，道：“卢通！你！”
　　残云的紫云翻滚。
　　一个个人影走出，身上缠着半凤、半麟、金蛟、银蛟等。
　　“洪举，我怎么了？”
　　白衣青年环视一周，眼神深处闪过一道恐惧，咬牙道：“好，很好！今日之仇，来日必报！”
　　“来日？”
　　声音从上方传出。
　　卢通从云中走出，一手托着散花纱帐，一手抓着扫光拂尘。
　　纱帐一洒，一层层轻纱落下，无数细碎小花飘落；
　　拂尘一扫，光芒迅速变暗。
　　众人妖兽一起穿过轻纱，踩着小花冲入黑暗中。
　　“咻！”
　　黑暗中传出一声尖啸。
　　“卢通，我们来试试你的手段！”
　　周围另有几处厮杀，爵天牛、云傲等正在和小兆国的真人缠斗。
　　更远处奔来两个人影，一人驾着水云、一人披着火衣。
　　卢通打量了一眼，又体会了一下法力，心头轻叹。
　　来人很眼熟。
　　没有见过人，可是见过画像，分别是天连、衣阳的国主周水芊、丁盛。
　　他不畏惧二人的实力，只可惜法力不足。
　　万妖森罗很强，集合众妖神通，几乎没有弱点，可是对法力的消耗极其惊人。
　　短短片刻，法力耗去了接近八成。
　　卢通仰头看向天上，道：“有劳几位了！”
　　天上落下六个人。
　　万妙纯、温过、燕昆，以及北朔、翠隐、唤妖三艘仙船的船主祝向山、妙妙、鲁静思。
　　“二位，止步。”
　　周水芊、丁盛立即停下。
　　周水芊年纪略大，额角垂下一缕白发，道：“万道友、温道友，你们也要卷入这场厮杀？”
　　万妙纯没有开口。
　　祝向山道：“我等本就是盟友，道友为何会说这般话？”
　　几人互相忌惮。
　　卢通看了几息，低头看向黑暗中，随着几道白光闪过，又是许多血灵耗去。
　　半盏茶后，一截焦黑手臂坠落，接着金蛟抓着一条断腿游出。一息后，铁瘤蛟拖着大半具残尸飞到卢通面前。
　　卢通运出法力，炼出爽灵幽精，略作打量后，收起半麟，融入半麟血种中。
　　“卢通！今日起，我等九国与你厮杀到底！”
　　“是八个。”
　　卢通吞入半麟血种，一边体会，一边目送周水芊等人逃走。
　　“卢国主。”
　　燕昆几人靠近过来，神色各不一样，不过其中全都有些佩服。
　　没有请法，却斩杀了一个请法的国主。如此实力已经近乎元婴之极，若想击败如此人物，唯有围攻、布阵，或者法门克制。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卢通化作半麟。
　　运起法力，浑身鳞甲蠕动，仿佛呼吸一般，起伏几下后，两肋、四肢、脖颈等处，一行行鳞甲堆起形成一道道脊椎般的凸起。
　　他伸出手掌，捏住一道凸起，五指发力，一直到使出全力，鳞甲依然微丝不动。
　　“国主，小兆国破了。”
　　云傲、爵天牛靠近过来。
　　萧龙庭飞到旁边，道：“国主，现在大举出动，可以彻底占据小兆国！”
　　“不。”
　　卢通收敛法力，看向远处，道：“九仙断水还没有破去，以小兆国为战场，继续攻打天连、衣阳。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萧龙庭回去调遣人手。
　　卢通看向几人，道：“诸位，有没有兴趣随我去看看玲珑奇像？”
　　“好。”
　　“祝某愿跟随国主。”
　　铜台仙岛，小兆国唯一一座仙岛，传闻岛上瑞蔼弥漫、灵云缥缈，玲珑奇像坐落着岛屿正中，日夜不歇的散出亿万光华。
　　如今瑞蔼散、灵云乱，完全没有仙岛气象。
　　卢通落在岛屿正中，看着光秃秃的铜台、玉座，道：“带走了？”
　　祝向山飞遁出去，捉了一个逃遁的修士，询问了一番，随手放开，返回铜台旁。
　　“国主，奇象被带走了，去向是东南方向。”
　　“东南……”
　　卢通朝南方望去。
　　溢河的更上游，天连、衣阳都在西南方向，东南方向是西阴、黄裳、飞龙、青腰，擅长治水的河伯、驱毒的五毒则是位于最上游。
　　四周人群静候。
　　卢通看了一会儿，道：“爵殿主。”
　　“在。”
　　爵天牛发须全白，脸上爬满了皱纹，看起来苍老了许多。
　　“告诉小兆国的百姓，顺水而下，上缴一半家财，可以换得永世太平，否则此后永无安宁之日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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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大胜一场，返程途中，众人各自散去。
　　云傲一直跟着旁边。
　　卢通进入紫气殿，在榻上坐下，道：“什么事？”
　　云傲递过一本册子。
　　“有奸细。”
　　卢通接过册子，翻开之后眉头渐渐皱起。
　　册子里的人很多，有的卖油、有的耕田、有的变作牛马拉车、有的在商会的工坊里炼器，几乎遍布各行各业。
　　“这些人是普通百姓？”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“怎么会……”
　　卢通有些疑惑。
　　天下各国，良妖正国对普通百姓，虽然不算最好，但是绝对位于最前列。
　　一个普通人，从出生开始不会饿肚子，不必担心别国入境偷袭。
　　有书院学习、有法门修行。
　　没有山头林立，没有商会横行，想出头文有文考、武有武考，就算天资普通，只要踏实肯干，起码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。
　　已经如此程度，竟然这么多人充当别国的奸细。
　　他没有愤怒，只是十分不解。
　　作为一个普通人，难道不清楚一旦良妖正国陷入灾祸，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吗？
　　卢通看向云傲，道：“谁干的？”
　　“大斗钱庄。”
　　“奢光夫人？”
　　卢通提起几分警惕。
　　奢光背后是济国。
　　根据步涉锋探听到的消息，济国打算继续西进，道兵、仓库、罗天法宝等全部安排在西边。
　　可是济国太过强大。
　　哪怕是一分余力也不容小觑，在没有吞掉天连、西阴等国之前，不敢有丝毫大意。
　　云傲取出两本书，道：“与大斗钱庄有关，不过用的却是丞国的说辞。现在还不知道是济国利用了丞国，还是两国暗中联手。”
　　卢通接过书本。
　　第一本是早就看过的《无道当道》，另一本则写着《两道良方》。
　　他看开书本。
　　云傲见状，走到旁边的蒲团上坐下。
　　许久之后，他看完第二本书，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。
　　方子只有一个，名叫“两道”。
　　一道是世外元婴，一道世俗百姓。
　　书中直接点明了三宝之气，世外元婴不沾世俗，只取三宝之气。世俗百姓人人平等，各取所得、各得其乐。
　　“天分两道，你觉得如何？”
　　“别具巧心。世俗之利，元婴不取，金丹无人敢取，金丹不取，筑基也不敢擅取，如此举国上下无人敢取，又各有所取。”
　　“元婴为什么不取？”
　　“我听过一个传言。”
　　卢通道：“什么传言？”
　　云傲看着卢通，沉默了一息，道：“丞国的所有元婴境，不分国主、将帅，不分真人、真妖，全部均分三宝之气。”
　　卢通瞳孔一缩，心中翻起一股汹涌浪潮。
　　三宝之气极其重要。
　　各国的三宝之气，基本都是由国主分派，以此提升修为、约束手下、拉拢旁人、平衡国内的各方势力……
　　没有三宝之气，一国之主差不多是有名无实。
　　“厉害……”
　　卢通心中自语了一声。
　　丞国，白矛，以前低估了此人。让别人平等，先从自己平等，舍出自己的重利，以此夯实丞国的根基。
　　他沉吟了许久，道：“你相信吗？”
　　“也许是真。”
　　云傲没有多说，不过意思却表露了一些。
　　如果丞国是真的，良妖正国呢？
　　卢通没有继续纠缠下去，问道：“这些奸细是如何抓出来的？”
　　云傲垂下眼神，道：“顺藤摸瓜，最先是步涉锋告发了一人，一路摸索，人带人，到现在就找出了这么多。”
　　“继续盯着。”
　　“不抓？”
　　“先不抓，你派人混进去，学一学他们的手段，再给济国还回去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云傲看起来精神不振。
　　卢通心头轻叹，暗骂了白矛一通，摸出一两魂气、百斤法气。
　　“不是我吝啬三宝，而是丞国的心思难测，不得不防。”
　　云傲接过魂气、法气，收入囊中，眼神柔和了许多，道：“我与国主渊源极深，不会生出二心，其他人却未必如此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卢通心绪略乱，思量了一番没有任何对策，道：“辛苦殿主多多堤防。”